米勒(Miller, P.)曾从蚁群中个体的相互作用获得启发,提出自然界中蚁群内部的自我组织现象,由于没有文明社会结构中所存在的责任制度,每一只蚂蚁其实并不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也没有信息告知其他蚂蚁该做些什么,每一只蚂蚁每天都要对发生的事、碰到的其他同类、以及环境的变化做出反应,但它们通过反应所产生的行为也会影响到其他蚂蚁,这种影响进而波及整个蚁群,即“个体之间的相互作用形成了社会网络,从而产生了自我组织”。

在那之后,威廉·怀特(William H. Whyte)也通过一项历经十六年的纽约街头观察项目发现,当人们走在城市中的人行道时,可能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一个自我组织,但是事实上他们已经被人流所包围(《City:Reduscivering the Center》)。威廉·怀特,行人即是一种社会存在,但同时也是一个运输单位 —— 一个非常复杂且高效的单位,在人行道非常拥挤的情况下,人群仍然能以惊人的速度行进而不会发生相互触碰,这是一种个体层面的自我调整的集合,以至于在整体上形成了一种相对平稳又有效的流动;随后另一位学者布雷哈(Braha, D.)指出,这样的现象使得很多时候群体会在大环境中形成特定的行为模式、意识变化、价值观调整等等,这样的自我组织也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所关注的许多对象中存在。

“Restrained Orders” 是笔者在2016-2019年间在城市或郊野地区的观察式影像项目,捕捉在现代社会生活中在无意识中形成进而被习以为常的现象与行动。人类活动所能延伸到的广域空间内,许多日常琐碎的景象都极易被忽视,那些生活在此的居民,人造的景观,被修剪排列的植被,扭曲或被反射的光线,甚至是其他动物的生命轨迹,一旦将之剥离并严肃审视,这些物像便呈现出一种克制、严密、有迹可循的秩序感。“人造与非人造的物象仿佛都按照可预测的框架与轨迹、在目光所及之处运转并生长。”

这便是“秩序”,并且是“克制”的。在笔者眼中,自然之物与人造之物的差异感,随着秩序的建立与巩固逐渐变得模糊,视觉上的冲突也越发让人盲目。这一作品引发了对某种矛盾的疑问:这般克制的秩序,是我们主动接受并遵循的,还是被压迫、被固化后的视而不见呢? 或者说,我们是否也只是更为高级的、另一种“蚁群”呢?